在2014年11月28-29日举行的中央外事工作会议上，习近平主席提出中国必须有自己特色的大国外交，使对外工作具备鲜明的中国特色、中国风格、中国气派。这既是本届领导人对前两年工作的总结概括，也是对未来工作的指导和集体意志，需要外交工作者认真体会学习；在习主席的发言中，“中国特色大国外交”是其外交思想的核心概念。在12月24日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的年终会上，王毅部长发表了题为《盘点2014：中国外交丰收之年》的演讲，在他讲话的最后部分集中谈了中国特色的大国外交这个问题，强调“中国特色大国外交，贵在‘特色’二字，旨在走出一条与传统大国不同的强国之路”。王毅部长还强调，这既是中央的要求，也是我们的历史使命。
    中国是天然大国，中国外交始终有自己的原则、风格和技巧，某种意义上讲，中国外交一直是有特色的大国外交。但是，习主席所说的“中国特色大国外交”应该有如下特定含义，笔者认为至少包括如下十点内容：
    1. 从提出的背景看，习主席认为，“我国发展仍然处于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”。“我国已经进入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阶段”。笔者理解，民族复兴的关键阶段是指，新中国成立后已经经历了“挨打、挨饿”这两个阶段，现在要解决的是“挨骂”，这个问题解决了，中国崛起就实现了。
    2. 明确承认中国的大国身份，而不是凸现发展中国家身份。截止到目前，中国对自己的定义主要由四点构成：中国是发展中国家；是坚持共产党领导的国家；是有一定世界影响的东亚地区大国；中国目前仍是一个分离的国家。而此次外事工作会议上，习主席对中国的定位是与美国类似的世界型大国。这意味着中国外交需要更强的进取心，更大的责任担当。
    3. 实践先行。习主席指出，“我们要在总结实践经验的基础上，丰富和发展对外工作理念，使我国对外工作有鲜明的中国特色、中国风格、中国气派。”中国特色大国外交是个发展中的事物，是个目标，是个过程，是个实践问题。截止到目前，中国外交的实践是走在理论前面的。但与此同时，外交政策也需要理论的指导和补充，推广成功经验，在探索中进行创新。
    4. 国内的健康发展是基础，经济的强劲发展是中国外交的底气所在。纵观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的历史，人类工业化的规模不断扩大，而首先实现大人口工业化的国家在国际竞争中拥有巨大优势。率先实现千万级人口工业化的英国主导了19世纪资本主义秩序、建立了“日不落帝国”，率先实现亿级人口工业化的美国主导了20世纪世界秩序，并成为当今世界的唯一超级大国。倘若中国能够保持高效、稳定、可持续的经济发展，率先实现史无前例的、十亿级人口的工业化，中国将在21世纪的国际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，中国的崛起也更加有底气。但是需要看到，中国的工业化、现代化始终是艰难的探索过程，中国的巨大体量注定了未来的经济社会发展充满挑战。我们在现代国家治理结构、法治、社会保障、环境保护、文化自信等方面还存在不足，需要持续深入地调整改善。
    5. 外交为国内的发展和改革服务，而不是开疆拓土，争夺势力范围。正如王毅外长所说，“要坚持为国内发展和改革开放服务的第一要务。我们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，同时又是一个典型的发展中国家，这是我们与其他大国的一个重要不同。中国的外交必须紧紧围绕国内发展这个大局，为此营造更为稳定、更加友善的外部环境”。
    6. 在具体的外交理念、实践、贡献、作用等方面，自始至终都贯穿并充满中国特色。这里包括王毅外长说到的内容：（1）坚持中国的社会制度和发展道路。（2）坚持独立自主和平外交方针、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以及不干涉别国内政等优良传统，同时要与时俱进，不断对此加以完善、丰富和发展。（3）坚持主持公道、伸张正义、践行平等等特有理念。不断推动国际关系的民主化进程。
　7. 以“一带一路”和“亚太自贸区（FTAAP）”为全球布局的两个抓手，一个向西，一个向东，涵盖六大洲，使得沿带沿路65个国家实现“互联互通”，既是中国率先提出的、真正意义上的全球战略，也将是中国作为负责任大国，倡导平等互利、开放合作的实践典范。该战略包括运输管道建设、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与“丝路基金”等金融机构建设，也包括中国与相关国家的外交努力。为了实现这一规模巨大的全球布局，中国必须在国际舞台发挥领导作用。当前中国在互联互通伙伴对话机制、孟中印缅经济带、中巴经济走廊、上海合作组织、中国-东盟自贸区等制度框架内积极推进合作；但同时也应看到，部分国家对中国仍存在意识形态等方面的猜疑，部分国家因为彼此间矛盾不愿参加国际经济合作，区域外大国也不会对中国的战略布局袖手旁观。这些挑战都需要外交工作者设法应对。
    8. 结伴不结盟，建立全球伙伴网络。1982年以前中国曾经采取结盟外交，如50年代的“一边倒”政策，60年代与第三世界的结盟，以及70年代和美国的事实结盟。1982年，邓小平同志在党的十二大致开幕词时提议“中国的对外政策是独立自主的，是真正的不结盟。”这一外交方针有助于中国实现全方位外交，利用自由灵活的国际关系助推改革开放。当前美国积极“回归亚洲”，用区域代理人和中国博弈；面对中美竞争的局面，国内出现了结盟的声音。笔者支持中央“结伴不结盟”的外交方针，认为不结盟外交有如下优势：结伴不结盟符合改革开放的要求，不树敌，广交友，将主要精力投入经济合作。而联盟一定是针对第三方，在带来敌意的同时也限制了外交活动的空间。当今世界，美国已经建立了强大的联盟体系，倘若中国针锋相对地结盟对抗，不仅会迫使不少在中美之间寻求平衡的贸易伙伴被迫“选边站”，甚至有将世界拖入新冷战的危险，这些都将成为我国经济建设的外部阻碍。相比之下，结伴不结盟避免风险，也让中国从灵活务实的国际合作中获益。
    9. 讲好中国的故事，提升软力量，让中国梦为世界各国理解接受。国家实力包括软、硬两种力量。经过几代人的努力，中国逐渐摆脱“积贫积弱”的困境，硬力量已经显著提升；但我国软力量发展仍然滞后，塑造积极国际形象的努力仍显不足。我们应该意识到，许多国家与中国存在意识形态、文化背景等方面的先天差异，它们对中国的发展抱有自然而然的戒备心理。如果中国不打造软实力，我国的经济越是强大，越令人害怕，即使怀有善意的经济互利也会被误解；长此以往，中国有可能陷入“安全困境”，与周边国家陷入无法调解的军备竞赛。前苏联崩溃的一个原因，就是在西线和北约、在东线和中国同时陷入安全困境，让不安全的外部环境拖累了国内社会经济运行；中国一定要避免重蹈苏联的覆辙。在与美国的竞争中，中国的软实力明显不足，亟需迎头赶上。中国目前面对“挨骂”的问题，除了发展硬实力、提高自身“身体素质”，也要通过软力量来打造受欢迎的国家形象、争夺国际体系的话语权。
    10. 坚决维护中国的国家利益，包括日益扩大的海外利益。从中国的传统看，19世纪以欧洲为中心的大国外交是“强权”，20世纪以美国为代表的大国外交是“霸权”，21世纪以中国为代表的大国外交应该是“王道”。“强权”是绝对压制对手或其他人，其历史表现是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，西方国际关系理论将这个时期国际关系的性质定义为“霍布斯主义”。“霸权”是提供公共产品的同时主导一切，在这个阶段出现了联合国这种全球性国际组织，真正的世界市场也出现了，但是美国的单边主义不时凌驾于她自己制定的国际法，从而出现霸权。西方国际关系理论将这个时期国际关系的性质定义为“洛克主义”，又叫法治主义。“王道”则是互利共赢，你发展也带动别人发展。西方国际关系理论将这个时期国际关系的性质定义为“康德主义”，在中国文化里则被称为“天下主义”。在互利共赢的时代，中国既要在“和平共处五项原则”基础上进行平等外交，也要有理、有力、有节地捍卫国家利益。
    跟过去相比，我们维护国家能力的能力、愿望和现实需求都在加强。周边部分国家想趁中国将起未起之际主动出击、将在争议地区的既得利益坐实，因此近年来动作频频；在将来一段时间内，中国与周边国家必然发生摩擦。同时近十年来，中国从政府到民间都走向世界，海外利益明显扩大。这次外事工作会议明确提出要加大保护海外利益，将其列为下一阶段外交的重点任务之一。
　　西班牙首相拉霍伊曾评论道，“中国梦”是中国的大国宣言。实现“中国梦”则是习主席的执政总方针。中国梦的内涵，对内是现代国家能力建设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，对外则应该是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成型。这两方面是相辅相成的关系，良好稳定的国内环境是外交的基础，外交则要为国内经济发展创造有利环境。两者有机结合，才能实现中华民族复兴的战略目标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（作者金灿荣系交流协会常务理事，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；金君达，美国波士顿大学政治学博士生。）